2013年7月12日星期五

中山公园的中英文碑文问题



《联合早报》- 新加坡国家文物局回复 - 中山公园碑文并非直接从中译英
·2011年9月24日




《联合早报》- 2011年9月16日 - 文化视角 - 中山公园的中英文碑文问题
http://www.zaobao.com.sg/yl/yl110916_001.shtml

 ● 柯木林

  今年是辛亥革命百年,世界各地孙中山足迹所到之处,都大事庆祝这位世纪伟人的功绩。新加坡作为孙中山革命事业的一个海外基地,当然不落人后,也举办各 种不同的活动。有关社团会馆、学术机构、以讲座、研讨会、座谈会的方式,通过广播、电视讨论有关辛亥革命、辛亥人物等问题。 国家文物局更拨巨款修葺晚晴园(孙中山在新加坡的故居); 市区重建局也规划打造了位于马里士他路 (Balestier Road)、与晚晴园毗邻的中山公园。中山公园已在7月底对外开放。
  显然的,这样的做法除了回望孙中山在本地的活动事迹外,更重要的是发扬孙中山坚韧不拔的精神。中山公园的设立,把孙中山精神立体化、生活化,希望做到普及历史知识的目的,值得表扬 !然而此项计划,是否已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首先,中山公园英译为“ZHONGSHAN PARK”,外国人或不谙中文的人士,或许不知道 “Zhong Shan” 就是孙中山。因为在外文资料中,孙中山是以“Dr. Sun Yat-sen ”的名字出现 ;中山公园如果为纪念孙中山而建,则其英文译名应该是 Sun Yat-sen Park 或 Sun Yat-sen Garden。用“ZHONGSHAN PARK”,只达到普及效果的一半 !
  如果用“ZHONGSHAN PARK ”是基于某种考虑而有意为之,则又失去了建此公园的原本目的;而且选址又何必毗邻晚晴园 ?

应再立碑说明解释孙中山8次访新背景
  辛亥革命前夕,孙中山为其革命事业奔走,前后到新加坡8次,其中3次住在晚晴园。目前在中山公园园地上,铺设了8块石砖碑文,标志孙中山来新加坡8次的史实。但对一般公众或游客而言,不是每个人都熟悉这段历史,人们毕竟要问: 为什么是8块,而不是6块或10块 ?基于这样的前题,应该在中山公园内再立一说明,解释孙中山8次来新加坡这个大历史背景。
  这8块碑文, 从1900年7月起至1911年12月,每块碑文都有中英文说明,简单地介绍孙中山历次访新的事迹。然而, 这8块碑文的中英文说明,就有许多值得商榷之处。
  譬如,碑文1(1900年7月)写道 :“孙中山来到新加坡营救日籍友人宫崎寅藏,但被英殖民政府拘留。经由林文庆等人的奔走与救援,孙与宫崎终于获释”(Dr. Sun came to Singapore for the first time to rescue his Japanese friend Miyazaki Toten; he was arrested by the colonial authority but was later released with the help of Lim Boon Keng and other friends in Singapore.)
  ——不熟悉这段历史的人,根本不知道孙中山为何要来新加坡营救日籍友人宫崎寅藏 ?又因何故被英殖民政府拘留? 这就是上文提到的须再有一说明,解释孙中山来新的历史背景。英文说明应该用Dr. Sun Yat-sen 全称而不是Dr. Sun ; 还有中文说明称孙中山不能只用一个“孙”字。
  直呼孙中山为“孙”,在8块碑文中,有一半(共4块碑文)是如此,除上述碑文1(1900年7月)外,还有:碑文4(1906年7月)、碑文7 (1910年7月)与碑文8(1911年12月)。
  时间错误及史实不符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碑文2(1905年6月)说“ 孙中山首次与张永福、陈楚楠及林义顺见面,并于会后造访晚晴园 ”。这里的时间应该是1905年7月而不是6月。
  这是孙中山第二次耒新加坡,在新加坡只停留一天,夜宿轮船上。根据张永福的回忆《南洋与创立民国》(上海:中华书局,1933)一书指出(页9): “孙先生…因出境期限未满,不能自由登岸…我们向警厅磋商,竟得允许孙先生上岸,在小桃源会餐(即位于马里士他路103号的小桃源俱乐部)。……旋乃相偕 往我 (张永福)的别墅晚晴园摄影留纪念”。回忆并未提及由陈楚楠邀请造访,但英文说明却有“Tan invited Dr. Sun to pay a visit to Wan Qing Yuan ” 的字句。当年晚晴园旣是张永福的产业,由陈楚楠邀请,不合逻辑。并且“Wan Qing Yuan”一词最好括注“the Bin Chan House at Tai Gin Road off Balestier Road”, Bin Chan House即“明珍庐”,晚晴园的旧称。
  此外,碑文3(1906年4月)说“张永福将晚晴园交予孙中山做为南洋革命据点。孙中山寄宿于晚晴园,并在晚晴园正式成立同盟会新加坡分会 ”。这里的时间1906年4月也是错误的。孙中山第一次寄宿晚晴园的时间是1906年2月16日。这次孙中山在晚晴园住了约两星期。中文说明“张永福将晚 晴园交予孙中山做为南洋革命据点”一句值得斟酌。具体情况是:张永福借出晚晴园,此后三年,晚晴园不仅成了新加坡革命志士聚会的场所,也是整个东南亚华人 革命党的总机关。
  在中山公园的碑文说明上,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中英文说明不同,这样例子太多,不胜枚举,这里只提两个例子说明,那就是碑文4(1906年 7月)与碑文6(1908年3月)。
  碑文4(1906年7月)中文说明 “孙中山……嘱咐胡汉民起草……章程。经由林义顺等人的协助,孙前往马来亚各埠建立同盟会分会”,英文说明没有提到胡汉民、林义顺的名字。
  此外 ,碑文6(1908年3月)英文说明“Dr. Sun moved to Singapore after the failure of the Zhennanguan Uprising and established the Nanyang branch of Tong Meng Hui in Singapore as the regional headquarters”, 中文译为“镇南关之役失败后,孙中山移居新加坡,并于数月后在新加坡建立(应该用创立)同盟会南洋支部,以方便管理南洋各地之同盟会分会”,没有忠于原文;而且把“moved to Singapore”译为“移居新加坡”甚为不妥,应该用“退至新加坡”比较恰当。
  1910年11月13日孙中山在槟城召开了对中国命运影响深远、策动广州3·29之役的同盟会秘密会议,史称“庇能会议”(槟城的旧称)。碑文7(1910年7月)说“ 孙中山与家眷来到新加坡,孙向新加坡会员提出重整同盟会南洋支部的想法,之后孙前往槟城召开著名的槟城会议 ”。历史专有名词的翻译应该还原历史原貌,直译为“槟城会议”似有专业不足之嫌。正如把北宋与辽的盟约“澶渊之盟”( 1005年12月 ) 写作“濮阳和约”(宋朝的澶州即今河南省濮阳县), 岂不败笔!
  历史译文有一定的规范,历史名词也有专门的术语翻译,如辛亥革命 (The Revolution of 1911)、 五四运动(The May 4th Movement of 1919)、宋美龄(Madame Chiang Kai-shek )、胡璇泽(Hoo Ah Kay or Mr. Whampoa)等。说明了历史名词的翻译不是一般翻译工作者、行政人员或广告公司职员可以胜任的。从事历史专有名词的翻译,除了文化底蕴、文字功底要好外,渊博的史学知识是必要的。如果把辛亥革命翻译成Xin Hai Revolution,把五四运动翻译成 Five Four Exercise,把胡璇泽翻译成Hu Xuan Zhe,岂不贻笑大方!
  其实早在1953年, 蜚声国际的历史学家王赓武教授在马来亚大学提呈其荣誉学位毕业论文时,已对孙中山8次来新加坡的活动作了详细的考证与解读 ( 参阅Wang Gungwu, “Sun Yat-sen and Singapore”, Journal of the South Seas Society, Vol XV, Pt 2 , (Singapore: The South Seas Society, Dec 1959 , pp. 55-68),只要细读王赓武的论文,当不致有上述的误差! 除非有新资料发现,可以纠正王赓武的论据。
  作为重点宣传的景区中山公园,以精确的文字说明传达正确的信息至关重要。写作本文的目的,在引发人们对中英译文的反思。毕竟我们是强调双语的国家,译文的素质,体现了我们双语文化的水平,不可不察 !

作者为本地历史学者


附录 :中山公园八块中英文碑文

—— 碑文 1 (1900年7月)
“孙中山来到新加坡营救日籍友人宫崎寅藏,但被英殖民政府拘留。经由林文庆等人的奔走与救援,孙与宫崎终于获释”
“Dr. Sun came to Singapore for the first time to rescue his Japanese friend Miyazaki Toten; he was arrested by the colonial authority but was later released with the help of Lim Boon Keng and other friends in Singapore”.

述评:不熟悉这段历史的人,根本不知道孙中山为何要来新加坡营救日籍友人宫崎寅藏 (Miyazaki Toten)?又因何故被英殖民政府拘留? 这就是上文提到的须再有一说明,解释孙中山来新的历史背景。英文说明应该用Dr. Sun Yat-sen  全称而不是Dr. Sun ; 还有中文说明称孙中山不能只用一个“孙”字。

—— 碑文 2 (1905年6月)
“孙中山首次与张永福、陈楚楠及林义顺见面,并于会后造访晚晴园”
“Dr. Sun met Teo Eng Hock, Tan Chor Nam and Lim Nee Soon for the first time。 After the meeting, Tan invited Dr. Sun to pay a visit to Wan Qing Yuan”

述评:时间应该是1905年 7月而不是 6月。孙中山在新加坡只停留一天, 夜宿轮船上。根据张永福的回忆《南洋与创立民国》(上海:中华书局,1933)一书指出 (页9): “孙先生 … 因出境期限未满,不能自由登岸 … 我们向警厅磋商,竟得允许孙先生上岸,在小桃源会餐 (即位于马里士他路103号的小桃源俱乐部)。… 旋乃相偕往我的别墅晚晴园摄影留纪念”。回忆并未提及由陈楚楠邀请造访。当年晚晴园旣是张永福的产业, 由陈楚楠邀请(Tan invited  Dr. Sun to pay a visit to Wan Qing Yuan),不合逻辑。而且此段中英文说明有别,中文说明完全没有提及陈楚楠邀请造访晚晴园。此外,  Dr. Sun 如前文所述应该全称; “Wan Qing Yuan”一词最好括号写上“the Bin Chan House at Tai Gin Road off  Balestier Road”, 否则游人不知何谓“Wan Qing Yuan”。

—— 碑文 3 (1906年4月)
“张永福将晚晴园交予孙中山做为南洋革命据点。孙中山寄宿于晚晴园,并在晚晴园正式成立同盟会新加坡分会”
“Dr. Sun stayed in Wan Qing Yuan for the first time and the Singapore branch of Tong Meng Hui was formally established at Wan Qing Yuan”

述评:1906年 4月是错误的。 孙中山第一次寄宿晚晴园的时间是1906年2月16日。这次孙中山在晚晴园住了约两星期。中文说明“张永福将晚晴园交予孙中山做为南洋革命据点”一句值得斟酌。具体情况是 : 张永福借出晚晴园, 此后三年,晚晴园不仅成了新加坡革命志士聚会的场所,也是整个东南亚华人革命党的总机关。

—— 碑文 4 (1906年7月)
“孙中山前来新加坡扩张同盟会的会务,并嘱咐胡汉民起草同盟会新加坡分会章程。经由林义顺等人的协助,孙前往马来亚各埠建立同盟会分会”
“The constitution of Tong Meng Hui's Singapore branch was drafted during Dr. Sun's stay at Wan Qing Yuan. With the help of Singapore's revolutionaries, Dr. Sun went to various places in Malaya to establish Tong Meng Hui branches”

述评:中文说明“孙中山…嘱咐胡汉民起草…章程。经由林义顺等人的协助,孙前往马来亚各埠建立同盟会分会”,英文说明没有提到胡汉民,林义顺的名字,中英文说明不对称。又: 称孙中山不能只用 “孙”一个字。

—— 碑文 5 (1907年3月)
“孙中山再次抵新,主要任务为筹募革命资金与指导张永福等人创办《中兴日报》”
“Dr. Sun came to Singapore to raise funds for revolutions and to advise Teo Eng Hock and Tan Chor Nam to launch the “Chong Shing Yit Pao”

述评: 英文说明有Tan Chor Nam, 但中文说明只写上 “张永福等人”而没有陈楚楠 (Tan Chor Nam) 的名字,翻译没有忠于原文。

—— 碑文 6 (1908年3月)
“镇南关之役失败后,孙中山移居新加坡,并于数月后在新加坡建立同盟会南洋支部,以方便管理南洋各地之同盟会分会”
“Dr. Sun moved to Singapore after the failure of the “Zhennanguan Uprising”and established the Nanyang branch of Tong Meng Hui in Singapore as the regional headquarters”

述评: 英文说明 “established the Nanyang branch of Tong Meng Hui in Singapore as the regional headquarters” 中文译为 “…在新加坡建立(应该用创立)同盟会南洋支部,以方便管理南洋各地之同盟会分会” , 没有忠于原文; 而且把 “moved to Singapore”译为 “移居新加坡 ” 甚为不妥, 应该用 “退至新加坡” 比较恰当。

—— 碑文 7 (1910年7月)
“孙中山与家眷来到新加坡,孙向新加坡会员提出重整同盟会南洋支部的想法,之后孙前往槟城召开著名的槟城会议”
“Dr. Sun re-organized the duties and the mission statement of Tong Meng Hui in this visit before leaving for Penang”

述评:  1910年11月13日孙中山在槟城召开了对中国命运影响深远、策动广州3• 29之役的同盟会秘密会议,史称 “庇能会议”  ( 槟城的旧称 )。历史专有名词的翻译应该还原历史原貌。直译为 “槟城会议”似有专业不足之嫌。正如把北宋与辽的盟约“澶渊之盟”(1005年12月) 写作“濮阳和约”(宋朝的澶州即今河南省濮阳县), 岂不丢人现眼! 此外, 这段英文说明只写孙中山前往槟城 (leaving for Penang), 并未提及“庇能会议”,中英文说明不对称。

—— 碑文 8 (1911年12月)
“武昌起义成功之后,孙中山在返回中国途中停留新加坡。孙与新加坡同盟会成员会晤,共商未来建国大计”
“After the success of the Wuchang Uprising, Dr. Sun stopped over at Singapore on the way back to China.  He came to greet Teo Eng Hock, Tan Chor Nam, Lim Nee Soon and other supporters in Singapore. It was his final visit to Singapore”

述评: 同样地,此段中英文说明不相称。英文说明提到的Teo Eng Hock (张永福)、Tan Chor Nam(陈楚楠)、Lim Nee Soon(林义顺)却在中文说明完全忽略了 !



《联合早报》- 新加坡国家文物局回复 - 中山公园碑文并非直接从中译英
·2011年9月24日
http://www.zaobao.com.sg/yl/yl110924_016.shtml



  谨回复《联合早报·言论》于9月16日刊登的柯木林文章《中山公园的中英文碑文问题》:
  感谢柯先生的反映和宝贵意见。
  首先是中山公园的命名问题。公园的目的是充作公共场所和对孙中山南洋纪念馆(晚晴园)的介绍。在参观者抵达晚晴园前,公园先为他们简单地介绍孙中山先 生。晚晴园是纪念孙中山先生和新加坡华社对他最终促成1911年辛亥革命的活动的支持的博物馆。中山公园是这类纪念公园普遍使用的名字,特别是在中国。事 实上,世界各地为纪念孙中山先生而设立的公园,使用的名字包括Zhong Shan/Chong Shan和Sun Yat-sen。我们征询了各机构和各方面的意见,他们同意使用中山公园这个名字。
  柯先生建议立碑说明解释孙中山八次访新加坡的背景。我们会考虑这个意见。
  柯先生也指碑文有好些错误的地方。我们要向柯先生和早报读者说明,我们在研究过程中,参考了许多可靠的信息来源。柯先生的意见,也证明了有关孙中山先 生的资料的确非常丰富。我们欢迎柯先生的意见,这让我们有机会重新检讨我们的研究,并同像柯先生这样的文物学家进行讨论。我们会很高兴同柯先生会面和交换 意见。如果新的研究透露更准确的历史资料,我们将来可能会更新碑文的内容。
  最后,关于中英文说明有差别的问题,我们要指出,碑文的说明以简明为目的,但我们并没有从华文直译成英文。然而,我们会考虑柯先生的意见,在必要时改进碑文。
  再次感谢柯先生的反映,也期待在晚晴园于10月9日开幕时欢迎他的到来。

新加坡国家文物局
市场营销与公共关系司长
许婉韵


博客 Empire - 柯木林:中山公园的中英文碑文问题 
http://empire.blog.163.com/blog/static/102301017201181671546341/

 ● 柯木林
  今年是辛亥革命百年,世界各地孙中山足迹所到之处,都大事庆祝这位世纪伟人的功绩。新加坡作为孙中山革命事业的一个海外基地,当然不落人后,也举办各 种不同的活动。有关社团会馆、学术机构、以讲座、研讨会、座谈会的方式,通过广播、电视讨论有关辛亥革命、辛亥人物等问题。 国家文物局更拨巨款修葺晚晴园(孙中山在新加坡的故居); 市区重建局也规划打造了位于马里士他路 (Balestier Road)、与晚晴园毗邻的中山公园。中山公园已在7月底对外开放。
  显然的,这样的做法除了回望孙中山在本地的活动事迹外,更重要的是发扬孙中山坚韧不拔的精神。中山公园的设立,把孙中山精神立体化、生活化,希望做到普及历史知识的目的,值得表扬 !然而此项计划,是否已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首先,中山公园英译为“ZHONGSHAN PARK”,外国人或不谙中文的人士,或许不知道 “Zhong Shan” 就是孙中山。因为在外文资料中,孙中山是以“Dr. Sun Yat-sen ”的名字出现 ;中山公园如果为纪念孙中山而建,则其英文译名应该是 Sun Yat-sen Park 或 Sun Yat-sen Garden。用“ZHONGSHAN PARK”,只达到普及效果的一半 !
  如果用“ZHONGSHAN PARK ”是基于某种考虑而有意为之,则又失去了建此公园的原本目的;而且选址又何必毗邻晚晴园 ?
应再立碑说明解释孙中山8次访新背景
  辛亥革命前夕,孙中山为其革命事业奔走,前后到新加坡8次,其中3次住在晚晴园。目前在中山公园园地上,铺设了8块石砖碑文,标志孙中山来新加坡8次的史实。但对一般公众或游客而言,不是每个人都熟悉这段历史,人们毕竟要问: 为什么是8块,而不是6块或10块 ?基于这样的前题,应该在中山公园内再立一说明,解释孙中山8次来新加坡这个大历史背景。
  这8块碑文, 从1900年7月起至1911年12月,每块碑文都有中英文说明,简单地介绍孙中山历次访新的事迹。然而, 这8块碑文的中英文说明,就有许多值得商榷之处。
  譬如,碑文1(1900年7月)写道 :“孙中山来到新加坡营救日籍友人宫崎寅藏,但被英殖民政府拘留。经由林文庆等人的奔走与救援,孙与宫崎终于获释”(Dr. Sun came to Singapore for the first time to rescue his Japanese friend Miyazaki Toten; he was arrested by the colonial authority but was later released with the help of Lim Boon Keng and other friends in Singapore.)
  ——不熟悉这段历史的人,根本不知道孙中山为何要来新加坡营救日籍友人宫崎寅藏 ?又因何故被英殖民政府拘留? 这就是上文提到的须再有一说明,解释孙中山来新的历史背景。英文说明应该用Dr. Sun Yat-sen 全称而不是Dr. Sun ; 还有中文说明称孙中山不能只用一个“孙”字。
  直呼孙中山为“孙”,在8块碑文中,有一半(共4块碑文)是如此,除上述碑文1(1900年7月)外,还有:碑文4(1906年7月)、碑文7 (1910年7月)与碑文8(1911年12月)。
  时间错误及史实不符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碑文2(1905年6月)说“ 孙中山首次与张永福、陈楚楠及林义顺见面,并于会后造访晚晴园 ”。这里的时间应该是1905年7月而不是6月。
  这是孙中山第二次耒新加坡,在新加坡只停留一天,夜宿轮船上。根据张永福的回忆《南洋与创立民国》(上海:中华书局,1933)一书指出(页9): “孙先生…因出境期限未满,不能自由登岸…我们向警厅磋商,竟得允许孙先生上岸,在小桃源会餐(即位于马里士他路103号的小桃源俱乐部)。……旋乃相偕 往我 (张永福)的别墅晚晴园摄影留纪念”。回忆并未提及由陈楚楠邀请造访,但英文说明却有“Tan invited Dr. Sun to pay a visit to Wan Qing Yuan ” 的字句。当年晚晴园旣是张永福的产业,由陈楚楠邀请,不合逻辑。并且“Wan Qing Yuan”一词最好括注“the Bin Chan House at Tai Gin Road off Balestier Road”, Bin Chan House即“明珍芦”,晚晴园的前称。
  此外,碑文3(1906年4月)说“张永福将晚晴园交予孙中山做为南洋革命据点。孙中山寄宿于晚晴园,并在晚晴园正式成立同盟会新加坡分会 ”。这里的时间1906年4月也是错误的。孙中山第一次寄宿晚晴园的时间是1906年2月16日。这次孙中山在晚晴园住了约两星期。中文说明“张永福将晚 晴园交予孙中山做为南洋革命据点”一句值得斟酌。具体情况是:张永福借出晚晴园,此后三年,晚晴园不仅成了新加坡革命志士聚会的场所,也是整个东南亚华人 革命党的总机关。
  在中山公园的碑文说明上,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中英文说明不同,这样例子太多,不胜枚举,这里只提两个例子说明,那就是碑文4(1906年 7月)与碑文6(1908年3月)。
  碑文4(1906年7月)中文说明 “孙中山……嘱咐胡汉民起草……章程。经由林义顺等人的协助,孙前往马来亚各埠建立同盟会分会”,英文说明没有提到胡汉民、林义顺的名字。
  此外 ,碑文6(1908年3月)英文说明“Dr. Sun moved to Singapore after the failure of the Zhennanguan Uprising and established the Nanyang branch of Tong Meng Hui in Singapore as the regional headquarters”, 中文译为“镇南关之役失败后,孙中山移居新加坡,并于数月后在新加坡建立(应该用创立)同盟会南洋支部,以方便管理南洋各地之同盟会分会”,没有忠于原文;而且把“moved to Singapore”译为“移居新加坡”甚为不妥,应该用“退至新加坡”比较恰当。
  1910年11月13日孙中山在槟城召开了对中国命运影响深远、策动广州3·29之役的同盟会秘密会议,史称“庇能会议”(槟城的旧称)。碑文7(1910年7月)说“ 孙中山与家眷来到新加坡,孙向新加坡会员提出重整同盟会南洋支部的想法,之后孙前往槟城召开著名的槟城会议 ”。历史专有名词的翻译应该还原历史原貌,直译为“槟城会议”似有专业不足之嫌。正如把北宋与辽的盟约“澶渊之盟”( 1005年12月 ) 写作“濮阳和约”(宋朝的澶州即今河南省濮阳县), 岂不败笔!
  历史译文有一定的规范,历史名词也有专门的术语翻译,如辛亥革命 (The Revolution of 1911)、 五四运动(The May 4th Movement of 1919)、宋美龄(Madame Chiang Kai-shek )、胡璇泽(Hoo Ah Kay or Mr. Whampoa)等。说明了历史名词的翻译不是一般翻译工作者、行政人员或广告公司职员可以胜任的。从事历史专有名词的翻译,除了文化底蕴、文字功底要好外,渊博的史学知识是必要的。如果把辛亥革命翻译成Xin Hai Revolution,把五四运动翻译成 Five Four Exercise,把胡璇泽翻译成Hu Xuan Zhe,岂不贻笑大方!
  其实早在1953年, 蜚声国际的历史学家王赓武教授在马来亚大学提呈其荣誉学位毕业论文时,已对孙中山8次来新加坡的活动作了详细的考证与解读 ( 参阅Wang Gungwu, “Sun Yat-sen and Singapore”, Journal of the South Seas Society, Vol XV, Pt 2 , (Singapore: The South Seas Society, Dec 1959 , pp. 55-68),只要细读王赓武的论文,当不致有上述的误差! 除非有新资料发现,可以纠正王赓武的论据。
  作为重点宣传的景区中山公园,以精确的文字说明传达正确的信息至关重要。写作本文的目的,在引发人们对中英译文的反思。毕竟我们是强调双语的国家,译文的素质,体现了我们双语文化的水平,不可不察 !
作者为本地历史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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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早报》- 严孟达:历史的谬误与妙误 (2016-01-02)


http://www.zaobao.com.sg/forum/views/opinion/story20160102-566503

  在2017年开始收生的新初级学院取名“诺雅初级学院”的消息几天前见报时,我第一个印象就是从“诺雅”两字想到“诺亚方舟”,因此不免狐疑了一阵。再看清楚,英文名字是Eunoia,又马上联想到新加坡人熟悉的地名Eunos,便以为名字与此有关联。
  没想到的是,网上为之议论纷纷,其中不乏调侃与嘲讽,进而酝酿成一起校名风波。《联合早报》前天的报道中,引述专家学者和校方的名词解读,让人对这个校名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诺雅初级学院院长张美馨说,取名Eunoia,不是做作(pretentious),也不是为了造成混乱,而是希望能为这所新初院取一个富有美好寓意的名字。
  这个校名取自古希腊语,据专家所言,写法和读音都有所不同。这也不奇怪,但是否应迁就古希腊语的发音,那就更有争论性了。重要的是,其寓意“善念,祈福”,为这个名字添加了美感。学校明年开课时,校长也许得先向学生为学校招牌说文解字一番。
  一所新设的学校,缺乏历史背景,校名却能让学校跟古希腊文明沾一点关系,也是一桩美事。校名风波给新校很大的宣传,未开张便已打响名堂。
  话说开来,今天许多人们熟悉的名字,其背后的历史渊源常被人遗忘。如国泰航空的英文名“Cathay”,是西方在古时候对中国的称呼,它最早是源自唐朝末年北方的强大民族契丹的名字。欧洲在中世纪时便知道东方有个强大的国家叫Khitan(Khitai),也就是契丹。那时候的西方人眼中的中国就是Khitan,如13世纪意大利探险家马可波罗到中土“背包旅游”走了一些地方,主要是中国北方,回去后所写的游记,就称他走过的国家叫Khitan。15世纪时的另一位意大利探险家哥伦布,也有扬帆寻找契丹的探险计划。不过,这位老哥有点糊里糊涂,搞不清他所要去的契丹就是当时的中国,契丹人所建立的辽王朝(公元901年至1125年),早在他出世300年前已经走入历史。难怪他在1451年到了美洲,还以为到了印度,就把他看到的当地土族都称为Indians。美洲的原住民却自此以后被称为Red Indians,一直莫名其妙到今天。
  这种开历史玩笑的文字谬误,屡见不鲜。
  话说今天的新加坡,有个中山公园(就是晚晴园对面的广场),英文名字叫Zhong Shan Park,当初觉得有点纳闷,为何不叫Sun Yet Sen Park?上网查了一下,原来中国几个城市的中山公园,“中山”二字也是用汉语拼音。西方人或是不懂华文的人看了这个公园的英文名,可能还不知道它纪念的是何许人。广州的中山大学,英文名称是Sun Yet Sen University,而不是什么Zhong Shan University。孙中山的英文名字Sun Yet Sen,译自孙逸仙。但即使孙逸仙也是一个意外得来的名字。
  中华民国国父孙中山,一生中名字不断出现变化。从清朝到民国的正式档案中,并没有孙中山这三个字。孙中山一出世便根据族谱,取名孙德明,上学后,改名孙文,字载之,寓意“文以载道”。清朝档案中故意把孙文的“文”字,写成“汶”字,带有贬义。孙文,又号日新,取自《大学》里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在广州话里,“日新”常被误读为“逸仙”,久而久之,“逸仙”取代了“日新”,号也喧宾夺主变成了名字,孙逸仙在西方更广为人知。
  即使孙中山三个字也是“意外的收获”。当孙中山流亡日本时,住所附近有个望族家庭——中山家族——日本明治天皇的母亲便是这个家族的后人。为革命事业四处奔波的孙文,仰慕明治维新,于是就以“中山”作为他的日本名的姓,但取了一个很humble(谦虚)的名字叫作“樵”,樵夫的樵。自此,孙文的日本友人都称他为“中山樵”。后来,他的名字又被错误地“中日合并”成了孙中山。他的出生地广东香山县后来也因孙中山而改名为广东中山市,中山市听起来倒像日本的地方名。
  孙中山一生名字一改再改,历史教科书上的孙中山,英文名是否也该同时采用汉语拼音的Sun Zhong Shan ,让后人,尤其是西方人也知道Sun Zhong Shan就是Sun Yet Sen,Sun Yet Sen就是Sun Zhong Shan呢?
作者是本报特约评论员